住进这所房子已有十几年了,对这异乡心里总是有些隔膜,以至于对这异乡的房子也亲切不起来,总觉种种都不合心里的预期。比如说,设计得没有想象的合理,墙面是掉着白灰渣的,暗黄色的地砖,门是黄色的最古老的木框门,冬天里室内温度只有十五六度的半死不活的暖气片,最主要的是窗户,是透风又憋闷的推拉窗……
其实,这一切不如意,都源于在内心里不断地将它与自己老家的房子进行比较:大大的落地窗,洁白的地面,白天里阳光可以照进三分之二的客厅,冬天里的地暖让室内保持在二十七八度,始终温暖如春。彼时,尚还年轻的我们对于房子的装修还一窍不通,那是一个我们完全不曾涉足的领域,内心里满是恐慌。有时甚至还在内心里期盼,若是“无所不能”的父母能来给我装修就好了。可终究还是没有开这个口,一方面是担心父母的身体,另一方面是很多人说装修了会有甲醛,对身体健康不利,某某家就是因为装修,家人生了重病。最主要的还是“这另一方面”迎合了我们当时的经济状况。
于是,匆忙买了些必需品就住了进来,在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,又耗“巨资”随了潮流安装了防盗窗。
从此,我对这窗子再也没有了兴致,总觉得这房子是住不久的,终究我是要换一个有着大大的落地窗的房子的。
直到疫情暴发居家抗疫期间,那是我们十几年来在家里待得最久的一段时间。每天上午和儿子一起学习,太阳出来以后我就和儿子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,读着书。闲了就打扫卫生,犄角旮旯,都打扫了一遍。也算是仔仔细细,彻彻底底地看了这所“没有落地窗的”房子。在这房子里,有我们全家最清晰的记忆,儿子在这里出生,长大,我问儿子,你喜欢这个家(房子)吗?儿子说喜欢。我说我们换一个有大落地窗的房子吧。儿子说,不要,你为什么不把这个窗户换一下呢?我不想换这个房子。
儿子的一句话,突然就点醒了我。是啊,为什么因为一个窗子就否定了整个房子呢,何不就换个窗子呢!
居家抗疫结束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找来工人,换了大大的落地窗,拆掉了防盗窗。虽然没有老家的落地窗大,也终究是满足了我内心里对老家的那种渴望。
记忆里,每次回家和离家时,我都能透过那大大的落地窗,看到母亲的影子。
窗子,是我们名正言顺地窥探这个世界的媒介。坐在窗前,就仿佛自己置身这个世界之外,一切都与我无关,一切又都与我有关。
于是,我便常常坐在窗前,看着儿子去上学,也能看着儿子回家来,偶尔还会蹲在某一处草丛前看上一会儿。
今天下午,我又坐在窗前拿起书,读《我与地坛》的最后一部分了。史铁生的笔下的记忆,总能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到回忆中。而回忆,如果不带着眼泪,就不能算是回忆了。在岁月的长河中,我们多年以后仍能回首的记忆,似乎总是带着些痛苦与遗憾的。是因为我们的长大,让孤独得以长久地堂而皇之的久居在我们的内心里,于是孤独也成了我们内心的一部分。
我看着窗外,胡思乱想之际,儿子蹦蹦跳跳的身影,出现在窗外。一丝喜悦涌上心头,我起身准备开门迎接儿子,母亲也在另一个窗子前起身,慢慢地走出来,边走边告诉我:“回来了,回来了!”
于是,这窗子成了一种守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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